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鸽子王半兜

时间:2014-02-18 09:46:34    来源:    发表者: 内蒙梦幻鸽舍       阅读次数:
鸽子王半兜

初春的阳光照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,属于乍暖还寒季节,大地悄悄换上了绿装,是小草们谨慎地冒出了头,嫩芽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,像一颗颗大大的眼睛在小心地窥视着这个世界。晨雾之中已经有了耕牛的影子,微风徐来,送来的是一阵清新、幽香、淡雅的味道,这是一种自然的,原始的,泥土的味道。一个农家小院里,向阳的椿树冒出了一排排嫩嫩的绿芽。枝头上一群鸽子正在沐浴着春晨的曙光,咕咕地叫着,相互追逐着,嬉闹着,在这暖暖的阳光里,展示着自己矫健的身躯和妩媚华丽的羽毛,应景地衬托着春天的气息和生命的活力。
   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,鸽子也是,去年的幼鸽渡过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季,羽翼已丰,开始憧憬着新的未来,有些失偶的鸽子,正在积极地妆扮着自己,有的忙着筑新巢,有的在唧唧我我地调情,一些成双成对的原配鸽子,则在相互梳理着对方的羽毛,偶尔脖颈亲密地缠绕一下,显得温馨而从容。但有一个体型雄壮的成年公鸽,却形单影只地站在枝头的最高处,静静地远望着蔚蓝的天空,眼睛和天空一样的深邃,对其他鸽子的一切行为无动于衷,这只鸽子叫半兜。
    半兜是去年冬季来到这个群体的,鸽子是群居动物,只要食物和住所充足,一般对外来的鸽子并没有太大的敌意,融入进来一般不困难。但半兠是个例外,还有一点不同的是,半兠的头上有一朵翎羽,多出了一撮毛,这是这群鸽子里其他鸽子都没有的,还有尾巴,一般鸽子的尾巴平直的,由12根长主羽组成,飞行的时候,尾巴展开,像扇子一样,也叫“一”字尾。这样的尾巴会减少飞行阻力,也起到一个转向、平衡作用。但半兠不同,它的尾巴是“人”字行,尾部大且有点蓬松,加上本身体型较大,看似其他鸽子大了一圈。更重要的一点是,半兠是一只会翻筋头的鸽子,特殊的尾部构造,或许不利于长途飞行,但却增加其转向的灵活性。半兠经常在空中飞行的时候,突然一个筋头翻过来,然后继续向前飞,抑或是一个侧身,一个半翻而转向飞行。高兴的时候,还可能连续空翻,翻了几圈后,又开始稳稳地向前飞行了。
    家鸽是野鸽驯化而来,而鸽子的天敌自古以来就是鹰类,具有翻滚功能的鸽子,其实是一种进化。而这些高难度飞行特技,使得它们在落难之际得以脱身。但半兠却不了解这个情况。刚来的时候,就是因为它们第一次看到半兠的半翻侧飞,大家还以为它飞行不稳,惹得大家一片讥笑。半兠这个名字,或许就因此而得来。但半兠不会理会这些嘲笑,看看其你们的飞行吧,平稳而笨拙。就是自己在它们身上拉泡屎,都不会掉下来,半兠鄙夷地想着,都差点笑出声来。而其他鸽子也把它视为另类,甚至半兠有时也以为自己不是一只鸽子,而是一只孤独而高傲的苍鹰。
    鸽子的住所是在一个典型而普通的农家小院,院子里长着一排排高大树木。有叶子肥厚宽大的梧桐,也有树干笔直的椿树,更多的是槐树,榆树。向阳的6间正房是主人住的,西侧的一排低矮的房子一直延伸到邻家,在尽头的位置,则是一个过道,而过道之上,就是这群鸽子的窝,一个学童在过道的顶部,用秸秆搭建了一排排的鸽子窝,四周的墙上,或用旧水桶,或用木板条,也搭满了窝。这个学童,就是这群鸽子的小主人了,在放学归来的时候,每每会撒些秕谷或玉米,喂养这群鸽子的。在过道的前面,还有一个供鸽子休憩的竹竿。但在这春天和煦的阳光下,鸽子们是不回窝的。现在各家房顶上到处都是包谷,鸽子们往往会吃饱后,在房顶上玩耍一番,然后飞越村前的一个小树林,到树林边的一条小河边喝水,嬉戏,梳理羽毛了。
    半兠终究是一只鸽子,一只正值壮年的公鸽,体大而强壮,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还是惹来不少母鸽的青睐的,小花翅不时地在它身边摆弄一个树枝,翻来覆去地啄着,看似是打造筑窝用的材料,其实是显露出它优美的身段,梳理整齐的羽毛上闪耀着金黄般色彩。妩媚而轻盈的神态,到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。
    “快点过来呀,你就是象征性地帮个忙也好呀,我会帮你做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新窝的......”小花翅衔着一个断枝,在它身边轻快地咕咕叫着。还不时把尾巴在它面前扫来扫去。这是明显的挑逗,一般来说,鸽子的世界,都是公鸽追求母鸽的,对于它们满意的公鸽,一般也会矜持几下,就开始半推半就了。但这只小花翅显然已经注意半兠很久了,看半兠迟迟没有行动,不免主动了起来,这可是在鸽子里面少见的。
    “哼,这只黑不黑白不白的花翅膀,一看就不是一只纯种的鸽子。”半兠悻悻地想着,看都没看小花翅一眼,依然远眺着天空,墨黑的小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样。
    这时候一只灰色公鸽赶了过来,颜色如水泥般的灰暗色,它叫灰毛,站在了它们两个之间,嘴里还衔着从牛棚里找来的一颗豆粒,殷勤地把这颗豆粒放在了花翅面前,一边帮花翅把断枝分开。现在的季节,已经很少能找到豆粒了。牛棚里的老牛虽然对鸽子的造访不太反感,但牛毕竟是个庞然大物,一不小心就弄个缺胳膊断腿的事,不是没有可能,所以一般的时候,鸽子们是不会冒险去牛棚里找东西吃的。豆粒富含丰富的蛋白质和矿物质,这些都是鸽子最喜爱的食物,花翅显然被豆粒所吸引,一口把豆粒吞掉,但它却不领情,啄起树枝无情地飞走了。留下这只可怜的灰毛讪讪地站着,追也不是,不追心又不甘。
    袅袅炊烟又开始升起,太阳开始沉入了无尽的云雾之中,傍晚的时候,鸽子们开始回窝了,没有成家成对的鸽子,一般是成排站着的,严寒的冬季里,大家相互挤着取暖,也没有一个顺序。但春天不同,温度升高了,鸽子们也开始散开了,半兠发现那只灰毛站在花翅新窝的边上,殷勤地帮着打理着不顺畅的枝条,而花翅的眼睛却一汪秋水般地往它半兠站的竹竿方向看着。动物寻偶,是找一个聪明健壮的配偶,这样后代会得到一个良好的遗传,使得血脉和物种的延续,这是动物的一个本能。但半兠不仅仅是这样想的,虽说英雄不会甘于寂寞的,半兠也需要一个伴侣,但它需要一个纯种的鸽子,它要把优良基因传承下去,始终,对于自身,它还是有些是自傲的。它在扫了一眼鸽窝,那只纯白的雪鸽原本还是不错的,可惜,嘴巴有点歪,那是被鼠夹夹的,索性,大家都叫它歪嘴,要多难看有多难看,还有那只粉红的红燕,原配去年在小树林里被气枪打死了,现在却愈发靓丽了起来,可惜太老了,都生过几窝鸽子了。
半兠是一只有野心的鸽子,它要做鸽子王,它要带领众鸽子在天空遨游,去寻找最丰盛的食物,和最干净的水源,以壮大鸽子群。但现在却每每和家鸡争夺食物,它半兠是有点不甘心的。鸽子,原本就是野鸽,不是家鸡。看着众鸽子每每在地上被一只又老又丑的老母鸡欺负,它半兠总是感觉不舒服。依它半兠的智慧和胆量,它是有本事找到更为丰美的食物的。但现任的鸽子王,是一只老鸽,这是一只两头黑的鸽,叫头和尾巴都是黑色,其他部分雪白,叫乌头。这是只健壮而又有些狡诈的老鸽子,但天性胆小而敏感,从来不远离鸽子窝太远,从来不去陌生的环境,哪怕是一步。总是在熟悉的区域觅食,哪怕是一颗不熟悉的花生米,都不去动的。其实,这倒也符合鸽子的天性,鸽子原本就是植食动物,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,老鼠,蛇,鹰等都是它们的天敌,要处处小心才行。除了这些,还有人类,有气枪,人为设置的老鼠夹子,甚至有些孩童设置的简单陷阱,最常见的雪后支个筛子抓麻雀的方式,当然,这些对于老奸巨猾的乌头来说,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。比如,去年冬天,在一个往常经常玩耍的一个墙头上,有鸽子发现了一颗突兀的豆粒,部分不明真相的幼鸽正想去啄食。被乌头给训了回来,不要吃,那是个陷阱,乌头咕咕地叫着,训斥这几只毛头雏鸽。后来果真有一只倒霉的外来鸽子,被夹住了腿,被人类带回了家,或许已经退了毛,成了下酒菜了。这群鸽子在老鸽子乌头的带领和调教下,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,这,也是让乌头为之骄傲,让众多鸽子顶为佩服的一件事了。就连半兠,也不能不佩服乌头的老辣。
    有几次,半兠都想从乌头手里夺回鸽子的首领,但几只年轻体壮的公鸽,一直在乌头身边,单打独斗,它有取胜的信心,但群殴,它是不可能取胜的,有次喝水的时候,乌头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去最舒服的位置,半兠一个箭步,跑在了最前面,乌头对这样挑衅的行为显然是大为光火,一个“飞鹰展翅”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,虽然半兠灵巧地躲过,但身后气势汹汹的一群公鸽,却差点把它挤到水里。它知道,要做首领,不能单靠武力,要靠智慧,关键是要取得大家的拥护才行。
    半兠心怀鬼胎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,但其他的鸽子却没有闲着,鱼鳞和歪嘴已经求偶成功,花翅和灰毛的感情已经公开化了,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打情又是骂俏,得到爱情滋润的灰毛显然更加勤快了,不停地和花翅造新窝,直到有一天花翅和他有了后代,一对粉白色的鸽蛋。这时候鸽王乌头和黑牡丹的的结晶已经孵化出来了。每天忙里忙外地外出觅食。这时候的鸽子窝是繁忙和有序的。
    半兠有点百无聊赖了,孤独,失意,痛苦,煎熬,正在逐渐地吞噬着它看似强大的内心,它激情四射,而又无处发泄,它志向高远,而又寄人篱下,还受到嘲笑。它只好把这把股无名之火向鸡鸭发泄,但每每又不是对手,常常被啄的狼狈逃窜。虽然也有些鸽子已经开始佩服他的勇敢了。
    “咕,咕咕,咕得咕...”
    “我们的乌头太谨慎了,明明东边田野里有好多好吃的谷粒的,新鲜而芬芳的香味已经飘到我鼻子里了。”一帮小鸽子们这样议论着。
    “在河边的小树林里休息玩耍,看着小河流水,听着蛙鸣,闻着花香,多惬意呀,整天在家呆着,我都烦死了。”一只小鸽子边说着,边用嘴巴啄了一口槐花。无聊的时候,鸽子们也是会搞个小破坏的,虽然它们并不吃槐花。
   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,直到有一天,鸽子窝里发生了一件大事,有条红花大蛇,跑进了鸽子窝,把花翅的幼鸽吃了一只,虽然花翅用力地在蛇头上拍打了两下,用不算尖锐的喙死命地啄了两下,但那条凶恶的大花蛇还是把她的一只幼鸽给吞进了肚里。在当时,灰毛已经外出觅食了,但很多鸽子还在窝里,包括鸽子王乌头也在,谁也没敢去帮个忙。面对强大的天敌,大家都怕了。它们知道,它们喙没有苍鹰坚硬,它们的爪子,也没有苍鹰般锋利,是对付不了大花蛇的。轮到谁,谁倒霉吧,包括乌头,也只是庆幸着自己的幼崽没被大花蛇发现,它     是这样想的,也是这样期望的。看乌头对此没有了没有办法,大家也只能加强警戒了。
但第二天,大花蛇又来了,还是这个时间点,还是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,显然,这次大花蛇对肥美的幼鸽吃上瘾了,行动也更为轻车熟路,来后就径直到花翅的肚子底下,找幼鸽吃,把花翅吓的差点掉到地上,可怜的灰毛,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孩子,被大花蛇吞掉了。
    鸽子窝开始沸腾了,几只大公鸽围在乌头周围,咕咕叫着,像是商量着对策,几只受惊的小母鸽显然吓坏了。飞到过道前的树枝上,就远远地看着,不敢回窝了。直到当天晚上。还有几只鸽子在树上过夜。鸽子王乌头明白,鸽子是打不过大花蛇的,加强警戒,也只能让成鸽逃离,幼鸽们是无法逃脱蛇的攻击的。乌头担心的是,自己的幼鸽会是大花蛇的下一个攻击对象。更为严重的是还会引起众鸽的分解,也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。鸽群一哄而散,继而成为一只只无家可归的,失魂落魄的鸽子。而这样的后果,不是被猎枪击中,就是被四处游荡的苍鹰所食,即使是所幸能生存下来,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,鸽子是很难繁衍生息的。这时候的乌头,思绪是繁杂的,但它是一只聪明的老鸽,它想来想去,想到了半兠,半兠在鸽子里面是最为强壮的,有一个强健的体格,关键是有胆量,这个愣头青,正好去对付大花蛇。如果是能赶走大花蛇,它们的鸽群,可以得以繁衍生息,如果是两败俱伤,损失了这个放荡不羁的半兠,也除去了它鸽子王的一大威胁。乌头心里打着小算盘,向半兠走去。
    鸽子群里的突发状况,半兠心里是明镜似的,大花蛇袭击幼鸽之时,它半兠就站在竹竿上,看的清楚的,看到鸽子王的乌头的表现,它又开始愤愤不平了,一个胆小鬼,怎能做群体的老大?半兠心里正愤愤着。见乌头走来了,乌头是鸽子王,一般情况是下是不会主动接近其他鸽子的,都是其他鸽子围在他的身边。飞到哪里去玩耍,到哪里去觅食,什么时候回巢,也都是看鸽子王的意思。但显然乌头的眼里并没有恶意,而是充满了慈祥,还主动地把头颈部露出来,帮半兠理毛,这是屈从和讨好的表现。鸽子是一种敏感和聪明的动物,有报道称鸽子眼神精准,它能够从人类的眼神中读出恶意和善意,从而选择觅食还是放弃。显然半兠从乌头的眼里看出了什么。
    “咕咕,咕的咕”,我知道你厉害,你能打败大花蛇吗?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大花蛇除去,我愿意把鸽子王让位给你。
    “咕,咕,咕咕”半兠依然高傲地看着天空,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它是怕乌头看透它心思,但显然它对乌头的顺服有点心花怒放了。
    家鸽要对付大花蛇,谈何容易?它半兠明白,它要找出蛇的破绽,蛇是爬行动物,而鸽子会飞,它要利用鸽子的这一优势去对付大花蛇。它注意到,大花蛇是从墙附近的一颗大树上爬过来的,在墙和大树树杈之间,有一个一尺左右的空间,大花蛇只有小心地探出了身子,才能爬到屋檐下突出的一截木头上,从而进入鸽子窝。那么,攻击大花蛇,也只能在这个空档进行,当大花蛇的头刚刚接触房檐立足未稳之时,就是最佳攻击之时。这时候大花蛇如果扭头咬,那么会因自身重量挂在树杈上,如果能给蛇脖子重重一击。很有可能把大花蛇击掉在树下。半兠这样想着,忽然飞了起来,把正在理毛的乌头吓了一跳,其他鸽子也都在紧张地看着他们。只见半兠在树杈和房檐之间来回地飞来飞去,还时不时地来个特技动作,半翻,全翻,高速俯冲,空中停滞........。鸽子们明白了,半兠是要准备和大花蛇拼命了。乌头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些。
    鸽子其实是一个喜欢安静,平和的鸟,人们把鸽子视为和平的象征。被人们称之为和平的使者。让鸽子去大发淫威,去主动攻击一条食肉动物,还是闻所未闻的。半兠会不会临阵脱逃?从其他鸽子怀疑的眼神中,半兠也发现了这一点。其实半兠从内心里也害怕,虽说大花蛇对它们成年鸽子威胁不会很大,在有充足空间的条件下,蛇是不能够对鸽子造成太大伤害的。特别是这一带都是无毒的草蛇,牙齿不锋利,行动也缓慢,主食是老鼠等小动物。但半兠想起这段时间以来,自己的落寞,孤寂,甚至为其他鸽子所嘲笑,总是感觉生活的没有意义。甚至连死的心都有。正好藉此机会,重新树立一个形象,成为一代鸽子王。这是一只优秀雄性鸽子的最高理想,是值得去拼一拼的。
    第二天一早,半兠早早地醒来了,等其他鸽子在房顶上享受着早春和煦阳光的时候。半兠已经开始镀来镀去,它是在反复计算着最佳攻击距离和角度,最后,它选择了一个居高临下的树枝,站在这个树枝上,只要它有力的双腿用力一蹬,借助这个力量,一个箭头就能飞到房檐和树杈之间,距离刚好能做出一个半空翻动作,用它的一只翅膀,狠狠地给蛇的脖子一个重重的打击。然后在它自己落地之前,平衡身体,飞向前面的一个树枝.......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,它的信心满满。
    花翅显然还没有从伤痛中恢复过来,和灰毛在一旁一动不动,在暗自神伤。乌头和其他鸽子都稀落地分散在周围静静地观望着,也是在给半兠动力和压力,总不能临战脱逃吧,大家可都看着呢,房顶上一片寂静,没有了往常的喧嚣,大家都在观望着半兠,它现在是焦点。
大花蛇果然来了,背部的红花格外醒目,只见它慢悠悠地爬上了树,接近树杈了,吐了吐芯子,没有发现任何异常,据说大多数蛇是聋子,它可能没有听到与往常不同的咕咕声。在自然界中,任何动物都有独到之处,蛇的舌头是探测器,能分辨空气中的各种复杂的气味,但它的听力不行,造物主就是这样的奇妙,在给予你一件利器的时候,同样,也会给你一个弱项。但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差别,也是致命之处。
    大花蛇慢慢地爬着,头开始往上抬,底下都漏出白花花的肚皮了,鸽子们都紧张地忘了呼吸,就在蛇头刚接触到房檐的一霎那,半兠嗖的一声,凌空而降,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。在这个过程中,半兠的翅膀是收紧的,没有任何的声音,大花蛇刚刚感觉到空气中有微小震动的声波传来,可它有点大意了,它有点犹豫,它认为鸽子是植食动物,而蛇是食肉动物,蛇吃鸽子是天经地义,它没想到鸽子会对它能造成伤害,也没能想到哪只鸽子会对它进行攻击。也许是乳鸽的肥美的诱惑力太强了,让它忘记了危险。总之,大花蛇轻敌大意了,而在残酷的自然界,任何的轻敌大意,都会带来灭顶之灾的。
    只见半兠精确地从蛇的下面穿过,就在到达蛇身正下的时候,猛的一个侧身,只听啪的一声响,翅膀正好打在蛇的脖子上,这个部位,不偏不倚,恰好是蛇的七寸。俗话说的好,蛇打七寸,这是攻其要害。蛇是生命力顽强的动物,一般的冲撞是不能伤到它的,但七寸之处就是一个弱点。一下子,这条大花蛇就给打蒙了,蛇尾还挂在树枝上,而身体晃了几晃,终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,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。
    鸽子们沸腾了,半兠成功了。也不知道大花蛇最终去向何方,是伤残了,还是就此一命呜呼了,反正,再也没有去骚扰鸽子窝了。半兠英雄般的享受着众鸽子的注目礼,终于实现了它鸽子王的梦想。对此,乌头也是心服口服的。乌头有点老了,应该退居二线了,长江后浪推前浪,自然界中原本就是公平竞争的,乌头这样想着,没有丝毫的不痛快,反而有一丝的愉悦和轻松。
    半兠终于可以惬意地带着众多鸽子在院子周围低飞了,那是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,还带着他们去村边小树林唱歌,也带着他们在河边洗漱羽毛,饮水。
村边的小河不大,水流却常年不断,河水清澈而甘甜,有蜻蜓在水面上追逐,也有鱼儿时常跳出水面。荷叶上的青蛙在跳来跳去,河边的野花更是吸引了蜜蜂在嗡嗡飞舞,孩子们会来戏水,农妇们来荡涤衣服,傍晚回家的牛羊都是来这里畅饮,鸽子们也都喜欢这个地方,喝水,看看自己的影子,同时妆扮着自己。
    有一天,太阳特别温暖,甚至有点热了。鸽子们在水边嬉闹完毕,并没有回巢,而是在河边的刨土玩耍,顺便挑选一些可食的小石头。突然有一只雪白的鸽子,从天上而降,是没有任何盘旋直接下来的,或许是饥渴了吧,有点饥不择食了。一般本地鸽都是有自己的团伙的。通常情况下很少有落单现象。再看它疲惫的神态和瘦骨嶙峋的样子中看出,显然这是一只外地来的鸽子。它来到河边,先灌了个水饱。这时候半兠看清楚了,这是一只全身雪白雪白的鸽子,没有一丝杂毛。头部尖小,红眼圈,颈羽纤细柔软,翅膀收得很紧,浑身紧凑。疲惫的身体也没能遮住轻盈优美的体态,这是一只母鸽。半兠看的出神,太漂亮了,简直就是一个白雪公主。原本,半兠就对能翱翔蓝天的鸽子心驰神往,但它却没有这个机会,也没这个条件,它最远是飞越邻村的边界,就吓的赶紧回来了,现在对这个好像是天外来客产生了好感,简直就是一见钟情。半兠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这个白雪,白雪也紧张地打量着这个头上长一撮毛的家伙,看似威武而雄壮,眼神里却尽是一汪多情的秋水,看的白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半兠咕咕叫着,一边展示自己强壮的胸肌,一边忙着又找来几颗谷粒,白雪虽然有些矜持,但毕竟是饿了,犹豫了一会开始吞食了。而其他鸽子,也停止了玩耍,抑或相互间梳理着羽毛,都在友好地看着这对情侣,因为有半兠的原因,它们并没有因为一个陌生的来客显得紧张,白雪看得出,这是一个和谐而温馨集体。白雪疲劳了,也对半兠有了好感,它从相互之间友好的眼神能看出,它们是不会介意她可以留下的。
    其实,白雪是一只迷失方向的信鸽,在遥远的路途之中,受尽了千辛万苦,时刻提防着各方面的威胁,它迷茫而困顿,它太累了,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大家庭,加上半兠殷勤的示爱,她动心了,它决定加入这个队伍。
    夏季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,田野里的麦浪像编排整齐的军人在站岗,硕大的麦穗昭示着丰收的希望。田间的小路的两旁,也像是铺着两条绿绿的地毯,间或一些不知名的小花,那是地毯的点缀。在小树林里,花喜鹊们在欢快地唱歌,啄木鸟当当地奏乐,半兠被爱包围了,感觉生命是那么的美好,一切是那么的漂亮。随着内心的火焰在燃烧,它拿出了最大的热情,带着白雪浏览着这大好河山,一会在麦地上低飞,一会在地毯上跳舞,一会又一次来到河边,帮着白雪梳理羽毛,还用坚强有力的翅膀把公主柔情地搂在身边,仿佛在说,有我在,你以后就不用怕了。这里,是我的地盘,也是你的天下。它感觉天是那么的蓝,花是那么地鲜,对面杨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着,像是为他们鼓掌,一阵微风吹过,带来了阵阵的芳香。它知道,这种芳香,是白雪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。半兠陶醉了,它陶醉于这种迷人感觉,它相信这种感觉会使他生死相依、忠贞不渝的。
    鸽子窝要重新组合了,半兠选择了一个靠中间,宽敞而通风,干净而舒适的位置,作为新窝了,为了它的白雪能睡的安稳,为了将来他们的孩子的养育,半兠都计算好了。这个位置风吹不到,雨淋不到,安稳而又舒适。半兠每天都在欢快地忙碌着,它身体强壮,总是衔来各种枝条,白雪一般在窝里协助搭建,很快,新窝就搭建好了,这是它们将来的育婴房了。这里有着丰盛的食物来源,还有爱情的滋养,白雪恢复的很快,身体重新丰盈了起来,羽毛也更加鲜艳了,打扮的漂漂亮亮的,像一个新娘。半兠更是寸步不离左右,一会儿张开一侧的翅膀,把白雪包围起来,一会在白雪的脖子间来回地亲密着,说着情话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在一个疏影斑驳的梧桐树枝上,它们完成了生命的延续。晚上,白雪睡在舒适的新窝里,半兠就在旁边看着,幸福而又甜蜜。
    天气转眼变的热了起来,院子里的丝瓜悄悄爬上了树,蔓藤像钩子般,顺着房檐散漫开来,肆意地生长着,花也开的正浓,黄橙橙地一片,一阵微风吹过,花儿随风舞蹈,蝴蝶翩翩起舞,花香四溢。这个季节是鸽子们生儿育女好时机。已经有一对对幼鸽的出世了,半兠和白雪爱情的结晶,也开始孕育了。从白雪产蛋开始,它和白雪,轮流值班,一刻不停地孵化着。终于有一天,他们的幼鸽,破壳而出了。
    半兠作为首领,视野比乌头更大,一会跑带着群鸽到村东头,啄食谷穗,一会跑到村西头吃豆粒,在飞行的时候,白雪也展示了良好的飞行技术,低飞,滑翔,逆风而上,高速穿越等等信鸽飞行的特技,展示了出来,经常超越半兠,做带头鸽了。换成别的鸽子,半兠一个严厉的眼神,就能把对方吓退,但对于白雪的所作所为,它半兠是欣喜的,它想他们的后代,也会像白雪一样优秀。自从半兠打败了大花蛇,众鸽子们也好像有了主心骨,胆子逐渐大了起来,这时候,只有乌头是谨慎的,它小心谨慎地跟在后面,乌头担心,会出现什么意外的。
    白雪不仅仅是一个飞行高手,还是一个完美的母亲,鸽子窝总是打扫的干干净净,食物也丰盈,经过白雪的细心照料,幼鸽长的肥肥壮壮的,小家伙们每天都是吱吱叫着,好像永远吃不饱的样子。很快小家伙们就长出了羽毛,是一对纯白色的小鸽子。只是头上并没有长出筋斗鸽特有的一撮毛。但半兠是不介意的,它没见过苍鹰,也不知道翻筋头有什么实际意义。但善于长途飞行。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,这或许能实现他翱翔蓝天的梦想。
    鸽子们属于群居动物,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,比如抚养幼鸽阶段,它们一般会轮流值班,一个去采食,一个在窝里照看幼鸽。这天,轮到半兠值班,白雪一个人去村西头去啄食豆粒去了,它知道,现在小家伙们长的飞快,需要加强营养,虽然小主人每天会撒些玉米粒喂养它们,但总是吃这些玉米粒是不能满足幼鸽的生长需要的。它一个人在低空盘旋着,寻找着目标。它是一只信鸽,只是善于飞行和记忆路径,没有经过老鸽子乌头的训教,也没有经历过江湖的险恶,再加上半兠在这一带的恣意妄为,让它对潜在在身边的危险淡化了很多。而这些,造成了一个几乎是致命的错误。它看到一个谷杆堆,用塑料布裹着,一侧漏开了些,像是被风吹散开的。凭经验,它知道哪里有许多散落的谷粒。它没有意识到危险,毫不犹豫就进去啄食了。
    显然,这种冒失的行为是有代价的。几个顽童把外面的塑料布一拉,来了个瓮中捉鳖,被抓住了尾巴,它一个害怕,用力死命挣扎的时候,尾巴没了,它成了秃尾巴鸽,即使是这样,也终究没能逃脱。
    半兠望着袅袅的炊烟升起,又直直地看着炊烟慢慢地化为天际边的淡云,散尽了。可它心爱的白雪还没有回窝。它有些慌乱了。
    咕咕,咕的咕,它在房顶上来回原地打转,不停地叫着,它不相信它心爱的白雪会远离他而去,它更不会相信白雪会丢下他们的孩子而不顾,难道是迷失方向了吗?不,它是一个信鸽,这点距离对于家鸽来说都不算个事,信鸽不可能迷失方向的。难道是因为它找到了回家的路,回以前的家去了?不,要走,它早就走了,半兠不停地反问着自己,又不停地否定着,心里乱极了。也难过极了,是的,它不能没有白雪。它仰头看看天空,就像以往的那样,天际边是湛蓝湛蓝的一片,什么都没有,但它要等,一直等,哪怕是等到地老天荒。
    鸽子通常是一夫一妻制的。没有意外的时候,它们是不会分开的,但如果一方失踪或遇难,则另一方也会经过一段时间,再次寻找配偶。可还有一点不同,那就是一般来说,如果在幼鸽时期,假如是公鸽失踪,那么母鸽会照看幼鸽一直到成年,如果丢失的是母鸽,公鸽一般是没有耐心的,幼鸽往往就饿死在窝里了。半兠看着半大的幼鸽,本想置之不理了,这也符合鸽子的习惯。大自然之间的有情和无情,总是参杂其间的,但总体上是为了种族的延续。如果一只鸽子总是孤单着,也不利于种族的延续,不如重新建立家庭,繁衍后代。但半兠没有这样做,它总是想着它的白雪还会回来的。如果白雪回来看到他们幼鸽的惨状,那该多让它伤心。不,我的白雪会回来的,就像她刚到来的那一天那么突然。它决定单独来饲养它们的幼鸽。
半兠又开始变得沉默了,它经常仰望着深邃的天空,对它来说,天空就像一个迷,总是不能解开,它不知道,天上具体是什么样子的,它也不知道天上都有什么。乌头看出了半兠的沉沦,它能理解半兠的心情,咕咕地叫着,劝慰着,晨飞的时间到了,大家都等着呢,半兠仿佛没有听见似的,依然仰望着天空。乌头只好悻悻地飞走了。中午,阳光毒辣地照着大地,鸽子们在斑驳的树荫下有的开始休憩了,有的相互间理着羽毛。但乌头发现,半兠依然还在房顶上晒着,像一蹲雕塑.....
    日子漫长而又短暂,一天天过去了,半兠的幼鸽已经长齐了翅膀,开始跃跃欲试要飞出窝了。半兠知道,幼鸽已经长大了,院子里是不乏食物的,小主人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在门前的地上洒满玉米的,只要不挑食,不介意和那些母鸡们一起抢食,也可以独立了。想想白雪还没有回来,如果白雪在,它们现在应该在缠绵,或许又该孕育下一窝仔了。它想着这些,不仅悲从中来,它跳上房顶,死命地抓着一颗狗尾巴草,白雪走的时候,这颗狗尾巴草还矮呢,是不是它阻碍了白雪回家的视线?它怒了,用并不锋利的爪子,抓住了狗尾巴草的根部。爪子都抓进水泥缝里了,渗出了点点的血迹,但它一点感觉都没有,甚至,它希望能更疼痛一些,以减轻内心的痛楚。
    但狗尾巴草依然没有拔出,它又用喙,在狗尾巴草上又啄又咬,一直把这颗可怜的狗尾巴草弄的一团糟。周边的鸽子有点好奇,还有几只年轻的母鸽不解风情地在旁边搔首弄姿。一只粉红色的单身母鸽,它早就注意半兠了,只是没有机会接近,现在它感觉机会来了。按说,半兠的幼鸽已经大了,半兠还是个单身,按照鸽子的习性,应该重新建立家庭了。粉红走来看了看半兠流血的爪子,用喙小心地蹭着,仿佛是帮半兠疗伤。此刻的半兠正处在伤情和悲愤之中,对着粉红就是一爪,这一爪,差点把粉红抓个满脸花。半兠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,立即飞上了枝头,是以往自己常去的,最高的那个令人孤独的抬头看天的枝头。
半兠也曾去寻找,寻找它们每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,从村前的麦场,到村后的果园,那条熟悉的小河边,更是满满地留下了它的足迹,这条小河是它爱情的发源地,甚至它看作为了生命的起源,而现在却成了伤心的地方。每每的夕阳西下,都会有一只孤单而伤心的鸽子,在留恋忘返,直到天际边最后一抹的残阳沉入薄雾,它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,一条孤影从空中划过.......
    这是一个周末,鸽子们早已经熟悉了它们小主人的规律,周一到周六,小主人放学回来,会拿些玉米,撒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的,鸽子们会第一时间快速地飞过来,和迟些到达的母鸡们抢食。小主人往往认真地端详着每一只鸽子,哪只是刚刚出窝的,哪只和哪只是原配。但周末鸽子们往往会收到意外的惊喜。经常会有豆粒,秕谷等,抑或是带了一帮的小伙伴们,在相互欣赏和评价着每个鸽子的特点,来历。甚至,还会伸出他们的小手,想利用喂食之际触摸一下鸽子的身躯。但鸽子们是灵巧的,只会偷吃了豆粒,顽童们是心有不甘的,往往会使用支筛子的原始手段,结果往往是抓住了笨拙的母鸡,随着哄笑声中,鸽子们都散尽了。他们其实是想抓住某些单只的鸽子,用以去交换和配对,但鸽子们是恋家的动物,都不想离开,所以,任其小伙伴们使用各种方式,就是奈何不了它们的。
    但是这个周末显然与往常不同,小主人提着一个鸟笼回来了,笼子里还有一只鸽子,是一只半秃尾巴的鸽子。尾巴半秃着,翅膀也被剪掉了,像个可怜的秃尾巴鸡。别的鸽子还不明了是只怎么回事的时候,只有半兠,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白雪。只见它应声飞了过去,围着鸟笼不停地咕咕叫着,白雪显然也认出了半兠和这里的环境,它知道,她又回来了。半兠用喙拼命地啄着鸟笼,白雪也在笼中急的直跺脚,相思之情溢于言表。
小主人和小伙伴们高兴了,相对于动物,人类无疑是最聪明的。他们想了个办法。把白雪栓在     一个小柱子上,然后把他们惯用的网筛支在白雪上面。这样如果半兠敢于前往,那么半兠就成了囊中之物了。虽然这些都是他们每每失败的法子。
    眼看着网筛就支好了,乌头和其他鸽子都在议论纷纷,有的说,这个太明显了,那就是个陷阱,如果半兠前去,必然会被抓住的。所谓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为了食物,冒个险,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言外之意,为了食物,死也是值得的,但为了一个母鸽,这样去做,且明明知道是陷阱,就太不理智了。“咕,咕咕,咕的咕.....”鸽子们在议论纷纷,乌头只是眼盯着筛网,对于半兠这个领袖,它乌头是心服口服的。但它也想不到半兠会有怎样的行动,只是默默地看着。
    这时候的半兠,已经失去了自我,它现在只想走到白雪身边,任何风险它都愿意承担的,即使是成为了人类锅里的肉。所以它几乎没有犹豫,一个箭步冲着网筛飞去。速度之快甚至连乌头都没来得及阻拦。大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半兠自投罗网了,对于危险,半兠并没有任何防范,它几乎是任由筛网“轰”的一声扣了下来的,乌头这时候看的真切,它知道,凭半兠的飞行技巧,这个小把戏是完全可以躲过的,在筛网下落的瞬间,半兠完全有能力侧身躲开的。半兠被网住,这是它自投罗网。
    小伙伴们高兴了,但半兠却也吓的要死,不知道要如何被处置,是想把它卖掉?还是想吃掉它的肉?总之,第一次被人抓住,它还是很紧张的。但它只是在这些小伙伴的手里来回地传送着,不时地被摸摸这里,捏捏哪里,特别是头上特有的领翅,都快给摸掉了。好在这些小伙伴们只是好奇,玩了一会,就放手了。它立即心惊肉跳地飞上房檐,甚至,在这个过程中还使用了一个半翻的特技动作。
    只是,白雪还在地上栓着,在无助地四处张望,显然,它也被这一幕吓的够呛,显然这些顽皮的小伙伴们对这个游戏还没有完,他们依然在白雪上方支上筛子,就看半兠还会不会上当,他们也知道鸽子是小心而敏感的动物,对于一些陷阱,鸽子只要是上过一次的当,就能记忆很久,甚至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,所以,不仅是房檐上,还有河边的沙土里,虽然处处都有人类下的夹子,但很难夹到鸽子的,谨慎,是它们的生存之本。
    小主人们这是在干什么?难道放飞后又后悔了?半兠稍微犹豫了下,还是一头扎进了筛网。
    筛网依然准时地落下,但半兠的担心却是多余的,这几个小玩伴们或许已经玩腻了这个游戏,又或许被它们的真情所感动,不想打扰它们了,直接把筛网拿掉后,就出去玩了。半兠赶紧带着白雪走到一个僻静之处,才算稍稍安稳了些。
    原来,白雪被抓住之后,被人养在了一个鸟笼里,又怕它飞走,所以被剪去了翅膀。失去了自由的她,更是日思夜想它的半兠,还有它的幼崽。所幸的是,小主人去到这家找小朋友玩,发现了它,这才把它带回了家。鸽子失去了翅膀,就相当于人类的毁容了,让它感动的是,半兠并没有遗弃它,还把它们的幼崽,养的好好的。对于白雪的回归,半兠更是寸步不离左右,一边帮着梳理着半截的羽翅,一边咕咕叫着安慰着。白雪在半兠的陪伴下,气色逐渐有了恢复。它明白,羽毛会很快地重新长出来的。
    从白雪的丢失,半兠也越发谨慎了,它知道,外面世界的凶险,它是首领,它不能让鸽子群去冒任何风险,它开始理解和佩服老鸽子王乌头的谆谆教诲了。随着白雪的恢复,半兠的性情也变了。对群里的每一只鸽子,都关爱有加。偶有相互间的争斗,半兠都积极其前去调解,而不是动用武力。在半兠积极的作用下,鸽子群,得到了极大的发展,由原先的10几只,发展到了30多只了。
    广袤的华北平原,原本就是水土肥沃之地,是富饶的粮仓。甘甜的河水,养育了淳朴而平和的农家。春去秋来,从忙碌的人们的脸上,看出了丰收的喜悦。五谷丰登,四畜兴旺,人们之间相处也融洽。
    花开花落,云卷云舒,大自然在不变中悄然变化着,当年的小主人已经长大了,到城里去上学了,这意味着每天的玉米粒不会正常提供了,但半兠对食物并没有丝毫的担忧,现在的粮食年年丰收了,农人们也越来越忙,没有多少人在意鸽子的啄食。小朋友们也好像突然忙乱了起来,也没有多少小朋友们对鸽子感兴趣了,喂养鸽子的家庭越来越少。
    但是有一点,半兠是担忧的,村前的小河已经不再干净,以往的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境况不见了,蛙声早没了,蜻蜓也都消失了,河水从以前的甘甜,变成了苦涩,再到发酸发臭,以往农闲的人们,都喜欢在河边聊天,树下乘凉,现在却都是掩鼻而去,河边也一片死寂。
以往的小鸟没了,河边的小树林要么被砍伐,要么已经枯死了。还留下几颗老树,那些突兀的枯枝,死寂地遥望着周围昏暗的天空,像是在哭诉着什么......。
    周边的变化也是很大,以前的小路没有了,路边的地毯似的花花草草也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柏油马路。路上的牛车没有了,只有冒着黑烟的汽车,在呼啸着来回狂奔着.......
半兠吃力地飞上了它那个以往的熟悉树枝,重新凝视着这个它熟悉而又陌生的天空,以前的蓝天的样子,芬芳的空气,清澈的河水,就如梦里一样。转眼就变成了这漫天的黄沙,和刺鼻气体.......
    半兠迷茫了,他迷茫的不是他的白雪和它的爱情,它的白雪就在它的身边。它迷茫的是这个世界,是什么让淳朴的老农不停地把门院加高,邻里之间也少了来往,院子里不见了鸡鸭,只有恶狗在看门。
    是什么让原本活泼可爱的孩童,失去了原先的天真,连鸽子都没时间养了,是他们身上日益加重的书包吗?以往的粮食虽然少,但是甘甜可食,现在食物是丰盛了,但却没有了以往的味道,路边没有了野草,有的只是除草剂和农药的味道.......
    半兠不解,它对人类不解,难道人和人之间,甚至是人和动物之间,大自然之间原本就缺乏一种爱,乃至还是爱情本身也只是一种飘渺虚无的缠绵?
半兠显然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,在动物的弥留之际,也会思考鸟的一生,也会审视这个世界............
    半兠突然伤感起来,它伤感的是不仅仅他们下生的鸽子,成活率正在逐年的下降。很多正值壮年的鸽子,有的已经停止了孕育,即使是苟活着的鸽子,也没有一个像它当年的雄心壮志,一个个病怏怏的样子,没有一个能成为鸽子王的了,有的幼鸽们更是一出生,就开始患病而死掉了。它和它的白雪,也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,它自己最近也总是感到呼吸越来越难。
半兠就这样想着,想着,突然它感觉到一阵的眩晕,就直直地从树上掉了下来,它死了,最后的一只鸽子王,在它还没有想明白这个世界的时候,就这样死掉了。

    写给那些养过鸽子,并热爱鸽子的人们。也写给自己曾经童趣而难以忘却的童年!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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