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晨昏登楼,操鸽于天地之间,风清云淡,鸽影点点,其情可寄,竟忘其余。此一痴。
畅安先生笔下,鹁鸽是京城人口中的“气虫儿”,虽然先生所好的是观赏鸽,但输赢斗赛,其理却是相通的。好此物者多性情中人(或我所知者俱为此等)。
今日偶感,竟想起从前在四川养鸽的一些事情来,有些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往事,好的和坏的,都是那般的难于忘却。
不伤一鸟之生
约二十年前,我曾经在川南的一个小县城养过一棚鸽子,起源是放学回家的路上捡到的一只母鸽。足上有环,大羽被剪,一群孩子跟着追,那鸽子在马路上乱扑乱撞,可能是惊吓过度,竟一头扑进我怀里。
我比那群孩子要大一些,所以我就拿着鸽子走了--虽然大欺小的事情不那么光明,可是“在利益面前,道德就显得苍白了”,于是,少了独立的第三方执法者的监督,不那么高尚的我就将那只母鸽收归己有了…
当时,家中温饱倒是够的,肉食却要十天半月才有一次,所以,带回去一只鸽子,外婆就要杀着吃肉,我小孩子一个,执拗不过的,所以--刚刚大欺小占了点便宜,立刻就要被“大欺小”了,还得真快。
但是幺舅说,“宁可三餐无肉,不伤一鸟之生”,就给留下来养着玩吧。
幺舅之前养过鸽,后来不知何故不养了。看到我拿了个鸽子回来,眼睛一亮(他那些年似乎过得很不如意,所以,我清楚的记得那眼睛突然发亮的摸样)…
接下来就是张罗着公鸽子,从他朋友家拿来一羽大红袍,方言称“铜灰”的,插白,黄眼,据说是从简阳带回来的鸽蛋抱出的。和那个母鸽出的鸽子什么样的羽色都有。
说是我养的鸽子,但钱粮都是幺舅出,配对训赛都是幺舅的事,我就是杂役小厮,跟着找乐罢了,当然,幺舅高兴了就和我说说这个鸽子好那个鸽子孬的。
一晃数年,我外出求学,幺舅也去了贵州开饭店,家中鸽子无人照顾,都散给朋友了…
而那一句“宁可三餐无肉,不伤一鸟之生”,难绝于耳…
邻县长者
开始养鸽的第二年,邻县有一长者,年近八旬,饲鸽多年,在那个县里每赛必进奖。一日,其子带两羽绛鸽找到幺舅,言语是其父临终前要他送幺舅的,遗言“善待”…
正是此二鸽的后代,成就了我们的第一羽阳平关归鸽,出了第一羽飞越秦岭的鸽子,也出了我家中唯一的一羽千公里奖鸽…
进奖当日,幺舅把我拉到桌上喝酒(其时,我尚年少,家中不许饮酒的,可见他真高兴了),言及奖鸽来历,说到邻县长者,本可多活几年的,可惜当年送了朋友一对鸽蛋,其友孵出一羽,并用这羽鸽子连续打败了他三次…他一气之下,病卧不起,竟致亡故…
每忆及此事,令人唏嘘不已…爱鸽如是者可谓痴,然至痴如是,则当自省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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